顾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铜壶在他掌心跳动如活物,黑纹沿着壶身爬向他手腕,每一寸都像被火炭烙过。
幻境里江远舟的灵体正被黑雾绞成碎片,他能听见老匠人最后的呜咽:\"求你......别让我变成噬灵的恶器......\"
\"镇住!\"苏绾的声音带着破音。
她指尖的镇灵符刚贴上壶口就腾起青烟,符纸边缘焦黑蜷曲,\"邪气在抵抗!\"她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厉婆婆手腕——那老太太枯瘦的手像铁钳,念珠碎屑混着血珠从指缝漏出,念诵声愈发急促:\"三阴汇,五气凝,灵噬归位......\"
顾昭喉间泛起腥甜。
他能清晰感知到铜壶内部的撕裂:一边是江远舟残留的灵识在挣扎,像被网住的萤火虫;另一边是厉婆婆注入的邪气,黏腻如腐尸上的黏液,正顺着壶身的铸造纹路疯狂蚕食。
\"你是谁?\"他咬着牙,将绣帕按得更紧。
绣帕是师父留下的,边角绣着云雷纹,此刻正随着灵契印记的银光震颤。
他的声音混着喘息,\"你的主人是谁?\"
壶身突然发出蜂鸣。
幻境里的黑雾猛地退开半寸,江远舟的轮廓重新凝聚。
顾昭眼前闪过碎光——是青灰色的砖,是沾着墨汁的刻刀,是衙役踹开作坊门时扬起的尘。
\"康熙癸未年秋......\"江远舟的声音从壶中传来,带着三百年前的锈味,\"我给内务府铸了批鎏金执壶,权臣要我在底款刻他的私印。
我说'贡器刻私名,是僭越'......\"幻境里的画面开始流动:老匠人被按在地上,刻刀扎进他左手食指;大牢里的草席上,他攥着半块陶片,血在砖缝里蜿蜒成\"冤\"字。
\"后来有个穿青衫的人......\"江远舟的灵体突然剧烈颤抖,\"他说能帮我把怨气封进壶里,说这样我就能守着自己的手艺......可我没想到,这壶会变成吞噬执念的恶物......\"
\"够了!\"厉婆婆突然尖叫。
她手腕上的红绳崩断,三颗念珠滚落在地,每颗都渗出黑血。
白眉的药囊\"啪\"地裂开,黑雾如活物般钻入壶身,\"快!
趁他引动灵识,彻底融合!\"
苏绾的指甲在厉婆婆腕骨上掐出月牙印。
她瞥见老宋缩在墙角发抖,突然提高声音:\"那壶是凶物,他们拿你当血祭引子!\"老宋浑身一震,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——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旧物市场捡这铜壶时,壶底沾着的暗红痕迹,原不是锈,是血。
\"对不住......\"老宋踉跄着撞开地窖木门。
风灌进来,吹得顾昭额前碎发乱飞。
他看见苏绾耳后渗出细汗,镇灵符已经烧剩半张;看见白眉眯起眼,指尖扣着枚乌沉沉的钉子——那钉子表面布满倒刺,钉头刻着蛇形纹路。
\"小心!\"顾昭瞳孔骤缩。
白眉的手刚扬,他就感觉到危险的刺痛。
苏绾正背对着白眉,镇灵符的余光映得她侧脸紧绷。
没有时间思考。
顾昭咬破舌尖,腥甜涌进喉咙。
灵契印记的银光突然暴涨,他能听见铜壶内部\"咔\"的一声——是江远舟的灵识在最后挣扎,是古物被唤醒的原始记忆在翻涌。
\"给我破!\"他吼出声。
壶中灵息如浪涛般涌出,在苏绾身周凝成半透明屏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