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卷着碎纸从顾昭脚边刮过。

他蹲下来，把绣帕轻轻搁在老妇人膝头：\"您看这帕子上的百子，他们的眼睛是不是都没睁开？\"老妇人凑近看，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——原本绣得活灵活现的胖娃娃，眼仁全是空白。

\"点化万物\"的能力在顾昭体内翻涌。

他能听见绣帕在哭，不是之前的细弱抽噎，是带着血锈味的呜咽，混着婴儿的啼哭。

他抬头看向苏绾，她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——家族旧档里的林婉儿画像，绣帕上的百子明明都是睁眼的。

\"今晚我留这儿。\"顾昭站起身，把绣帕小心收进木匣，\"得试试灵火共鸣。\"

苏绾没反对。

她从包里摸出串檀木佛珠，塞进顾昭手里：\"我阿婆开过光的，要是碰到脏东西......\"她耳尖发红，别过脸去，\"我在车里等。\"

月上中天时，顾昭在堂屋中央铺了块丝绒布。

绣帕摊开的瞬间，灵火晶石突然烧得通红，火苗里浮起密密麻麻的影子——是婴儿，穿着绣金线的小衣裳，踮着脚往帕子上爬。

他屏住呼吸，指尖按在帕子右下角，那里绣着朵并蒂莲，是林婉儿的闺名印。

\"灵火，启。\"

火苗\"轰\"地窜高。

顾昭眼前的世界突然翻转。

他看见红烛高烧的喜房，穿凤冠霞帔的女子跪在地上，怀里抱着个襁褓。\"阿娘对不起你。\"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她掀开襁褓，里面是团裹着金箔的血肉，\"他们要我拿你换林氏的富贵......\"

\"还我骨血！\"

女子突然抬头。

顾昭的呼吸在瞬间停滞——她的脸和苏绾手机里的老照片重叠，眼尾那颗朱砂痣正往下淌血。

她身后的百子图突然活了，所有娃娃都转过脸，黑溜溜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。

\"砰！\"

窗户被风撞开，月光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
顾昭猛地回神，发现自己跪在丝绒布前，额角全是冷汗。

绣帕上的百子不知何时都睁开了眼，最边上那个穿青衫的小娃娃，正对着他笑。

\"顾昭！\"

苏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
顾昭手忙脚乱地收帕子，却见她举着手机冲进来，屏幕上是张泛黄的地契：\"林婉儿的陪嫁清单里有处地窖，在......\"她的声音突然顿住，盯着他身后，\"你背后......\"

顾昭转身。

月光从破窗照进来，正照在墙角的青砖上。

不知何时，那片砖上的青苔被蹭掉了，露出一行小字——\"婉儿藏骨于此\"。

字迹还很新，像是刚被人用刀尖刻上去的。

他蹲下来，指尖碰了碰砖缝，寒意在掌心炸开，像有人在他骨头里撒了把碎冰。

\"顾昭。\"苏绾的手按在他肩上，\"这砖......\"

\"我知道。\"顾昭摸出随身的小撬棍，金属尖儿对准砖缝，\"师父说过，该见光的，总要见光。\"

砖缝里的灰簌簌往下掉。

顾昭的动作突然顿住——他听见砖下传来细细的响动，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。

月光透过破窗，在砖面上投下他的影子，那影子的手正按在\"藏骨\"两个字上，像在替谁捂着秘密。

\"咔。\"

第一块砖被撬起来时，顾昭闻到了股熟悉的甜腥。

他盯着砖下露出的那抹颜色——是暗红，像浸了血的丝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