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学时勖阳就很好奇分班的依据是什么。每个班里,各种成分性质的人都能均匀分布:学习好的,成绩差的;活泼的,安静的;拉帮结伙的,独来独往的。就连要好的闺蜜姐妹团,也都总有个爱说爱笑的,搭配着一个文静内敛的。工作团队里也是这样啊,就说404这间办公室里,张晓雯和荣可欣两个都算活跃分子,只要他俩在,就永远不会冷场;相对的,她和柯一维就显得话少很多,笑点也高,专业制冷五十年。
团体内部的人员构成,真的是很神奇。他们四个人,各种排列组合,荣可欣和柯一维,张晓雯和她,柯一维和张晓雯,她和荣可欣,无论怎么排都算是优势互补。偏偏荣可欣和张晓雯这俩闹腾的手挽着手蹦蹦跳跳去东院了,留下她和柯一维两个闷葫芦在西院的小破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。
喔,还真瞪不着,中间有两套主机音响显示器挡着呢。
不过有一说一,像他们这样的人有一点好处,因为从不认为语言是唯一社交的途径,也就不存在没话找话又说不好话的窘迫。只有内向的人能够理解leavemealone的重要性,尊重他人的沉默,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能力。
两个人仿佛达成一种默契,在一堆机器的两端各自忙着。除无必要,基本无话。
但勖阳去卫生间回来,还是把门开得大了点,“过过风。”心虚地说给自己听。
柯一维闷闷地嗯了一声。
差了十岁,也是孤男寡女。
回到工位,勖阳并没有马上坐下。伏案了许久,她转到窗前看看花草,缓解一下视疲劳,顺带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。
转过身,恰好把柯一维的办公桌看了个满眼。
她脱口而出:“这幅画原来是你画的?”
那两套机器在他们之间像一堵矮墙,但是后面留有走线的空隙,与窗户也还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。坐下来的时候恰好把彼此完全遮挡,而如果起身到窗前来,不仅可以看得到对方的桌子,甚至能跨过那些盘根错节的线路,蹑手蹑脚遁到另一边,就像跨越一条模糊的国境线。
勖阳还不需跨越国境,就发现了柯一维隐藏的技能。虽然之前已经小有了解,但是当她意识到某知名画手网站上的那幅高热度作品,作者居然就坐在她两米之外的地方,还是有种粉丝见着了正主的讶异和激动。
柯一维合上画本,“也没啥事,我就玩会儿。”他也没想到,头一次在办公室摸个鱼,就被抓包了。
往常全员都在,屋里没个清静,不是能画画的心境。恰好两个制造噪音的活跃分子不在,方圆几里只有一位不多话不爱管闲事的好同事,又恰好手头没有什么活儿,画本器材都在抽屉里,这都不好好利用一下简直是辜负了天时地利人和。
“你玩你的,就当我不存在,”勖阳忙说,“之前看你那个自画像,我还以为你就是随便画着玩,没想到居然是活体大触,我我我有点没控制住我自己。”
柯一维意外的是,“你刚才说你见过这幅画?”
“见过啊,你那好几百的热度里还有我贡献的一个,”勖阳拿手机翻APP,“你看!小红心,我点的。”
这是种自得其乐的小天地忽然被探险家发现了的赧然,“喔,谢谢。”
勖阳就手把自己的主页打开划拉划拉,“原来我也经常上这个APP玩,发点自己做的小东西。不过最近很少了,没有时间。”
可能专注于兴趣爱好的人都对同类有种天然的好奇,“你做的是什么小东西?”
“染卡,”勖阳抿了抿嘴唇,“那个,你介意我关注你吗?”
这也不能说介意,“不介意啊。”
APP上方很快显示了通知:亲爱的浅白,您收到一条来自小黑的关注邀请。
柯一维失笑:“小黑?”
勖阳不太好意思,“随便起的。”
小哥哥难得开了个玩笑,“就看咱俩这名儿,到哪儿都是组队的命。”
勖阳笑出来,“我可没资格和你组队。你看我的级别和你比差远了。”
“我也见过有人发这个染卡,还以为这都是印刷出来的,没想到也是手作,”柯一维夸得发自肺腑,“你也很了不起,做得很好看。”
勖阳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。太久没做了,最后一条还是去年年底发的。
即使是自己喜欢的事情,愿意为此付出时间,也需要有闲适的心情为前提,才能在过程中获得淋漓尽致的享受。
若无闲事挂心头,便是人间好时节。
勖阳笑,“所以咱俩这是不是算网友了?”
“还真是,”这还真挺新鲜,“以前没听说你有这个爱好。”
勖阳心想一个八卦终结者和另一个八卦终结者聊“听说”也是够够的了,“嗯,我也就是在这个APP上发着玩。同事都在朋友圈,我朋友圈就是工作圈,很少发私人的东西。”
柯一维忽然想到唐筱鲤前几天还在跟他辩论朋友圈的事儿。
“为什么你朋友圈里都没有发过我的照片?”
“我的朋友圈,发你的照片干什么?”
“我是你女朋友啊,你得官宣啊!”唐筱鲤一脸岂有此理的表情,“你作为一个有固定女友的男性,有责任让别人知道你的感情状态啊,万一有些不明真相的小女孩看上了你,那岂不是很麻烦?”
“没有人看上我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