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云双手奉杖,戟尖朝上立于胸前,口中念念有词:
“蒙阿雅达女神眷顾,玛渡渡族起于微末,跋远山,涉深水,始得母地。植青苗,育抱木,终成茂林。先祖筚路蓝缕,子孙不堕其志,克勤克俭、至善至强。。。。”
其词句冗繁,语意艰涩,我初会玛渡渡语,几乎难能听懂,全靠千岫在旁翻译。到后面千岫双手一摊,中断翻译道:“后面还有很长一大段,我就不翻译了。我参与过他们几次重要聚会,会上巫主都会念诵此祷词,并无什么特别意义。”
台下的人也俱跟着他一同念诵,其中既有神情激昂者,亦有昏昏欲睡者。
不知过了多久,祷词终于念完,鹿云声调转沉,将圣莲被盗,铁巴战线即将入侵等情况略作综述,接着再邀千岫与我上台,复述那只透心囊的发现过程,然后道:“今外有强敌,内有奸细,此诚危急存亡之秋,全族上下当净心息虑,同心同德,共御敌寇,渡此难关。”
所有玛渡渡人呼喝唱喏作出响应。
当然更为突出的是每个人脸上的震骇神色。
部落里出了内奸,只怕是他们从未遇到,甚至想都未曾想过的事。
鹿云手握权杖用力一挥,厉声道:“而备战之要,首先就应是将内奸找出来!”
当我见着鹿云那愤急如火甚至有些狰狞的面容时,心头一跳,倏然想到这个内奸一旦被找出,不知道会遭受何等严峻惨烈的刑罚,特别是在这以巫术称著的群落当中。
心中泛起一丝不舒服。
鹿云断喝道:“‘血灵点检’启动!”
权杖向西一指,西面通道上出现两个身穿黑袍,面戴黑纱的巫女,各自手捧一个直径与篮球相若的圆柱形瓦罐,向高台缓步走来。
沿途的玛渡渡人俱神情严肃地纷纷让路。
“沙沙”,几乎细不可闻的声响传入我的耳蜗。
寻声望去,我骇然发现竟有一条十厘米左右长的舌头爬上了我的左脚鞋面。
舌头伸缩闪动,正沿着鞋面继续向我左脚踝部蜿蜒前行。
令人惊奇的是,这是一条没有主人,独立行动,宛似活物的舌头。
我头皮一阵发麻,但仍能保持镇定,立即睁大眸瞳,运力观测。
数息之后,终于瞧清,原来其并非舌头,而是一条变色龙。
但它模拟周围环境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,绝非普通的变色龙。其尚拖曳在台上的尾巴与这木制的高台一样地呈现褐黄色,甚至还有着木纹。爬行在我鞋面上的身体则与鞋面一样呈现黑色,但亦将鞋带的灰色,甚至粘在鞋上的草籽青苔的绿色惟妙惟肖地在皮肤上显现了出来。是以刚才我只见其舌头,而未辨出它的身体。
好不容易瞧清的身体轮廓亦表明它属于变色龙一类的动物,眼鼓如珠,头大如斗,大腹便便,憨头憨脑的笨拙模样。
这不速之客晃荡着自己的舌头,继续爬动着,眼见就将钻进我的裤管。
我顾不得正站在鹿云旁边受人瞩目,忙抬起左脚轻轻摆动,欲将其甩开。
幸亏所有人都正关注着入场的那两巫女,未注意到我的“骚动”。
然而这笨头笨脑的家伙爪力倒强,哪怕我以极高频率摆动脚部,都甩之不下,令人又好气又好笑。
“哧”,身后响起极轻微的笑声。
我扭头一瞧,在我与鹿云身后三米处俏然站立的鹿葵,正以葱嫩纤细的左手隔着面纱轻掩檀口,双眸中满是笑意,其情恰似两汪冰湖荡起涟漪。
我顿时醒觉这变色龙定是这妮子弄得鬼,不休说,自是为报先前之辱。
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我怒瞪她一眼,一声沉哼,左脚一弹,一道内气直灌变色龙体内,将其带着向鹿葵飞撞而去。
鹿葵由嘻转惊。
变色龙一飞至她身侧,便由着我内气的力道,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托着一般,由半空中缓缓下落,背部朝下地轻轻着地。
它旋即翻身站起,吐了吐舌头。
鹿葵见此,小手拍了拍胸脯,松了一口气。
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眸子又转向变色龙,樱唇翕动,似是在发出命令。
哪知变色龙完全不听她的指使,醉汉般摇摇晃晃胡乱踏步,硕大的头颅晃得像拨浪鼓似的,两眼张张阖阖,一副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的迷糊样儿。
我心头暗笑,我故意运气封了变色龙部分脉穴,使它脑部缺氧而致神志不清。
这小爬虫一时半刻是清醒不过来的。
动物体内的脉穴结构远较人类简单。即便是变色龙这种以前从未碰过的物种,数息之间,便能刺探清楚它的脉穴进而作出控制。
鹿葵有些着急,嘴唇翕动得更加频密,带得面纱都轻轻晃动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