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盏昏暗的灯泡从屋檐下扯了根电线过来,只照亮了院子中央那巴掌大的地方。
大多数人的脸都藏在明暗交界处,表情晦暗不明。
何为民一露面,整个院子的嘈杂声瞬间归零。
几十道视线“刷”地一下全扎了过来,有审视,有好奇,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。
这哪是开什么全院大会,这他妈就是三堂会审。
何为民心底冷笑,面上却滴水不漏,跟着李中南走过去,在角落里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。
李中南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,清了清嗓子,对着严仁和邀功。
“一大爷,为民叫来了。”
严仁和嗯了一声,那双精明的眼睛在何为民身上刮了几个来回,这才转向众人,端起他那官僚的架子。
“今天把大家伙儿叫来,有两件事。第一件,就是欢迎一下咱们院的新邻居。”
他抬手,遥遥指向何为民。
“这是何大清的侄子,何为民。大清走了,以后这孩子就住这儿了。咱们都是一个院的街坊,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以后多帮衬着点儿。”
这话说得冠冕堂皇,何为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。
这是在敲打他,也是在警告他:进了这个院,就得守这个院的“规矩”。
“为民,过来,跟大家伙儿说两句。”严仁和发话了,语气不容置疑。
何为民从阴影里往前站了一步,昏黄的灯光把他清瘦的脸照得半明半暗。
他扫视一圈,最后微微欠了欠身。
“我叫何为民。以后请大家多关照。”
一句话,多一个字都没有。
说完,他又退回了原处,把自己重新藏进阴影里,像一尊不会说话的石雕。
这一下,把准备看热闹的众人都给整不会了。
这小子,不卑不亢,看着不像个能随便揉捏的软柿子啊。
严仁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,随即又舒展开。
他重重地咳嗽一声,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了回来。
“好!这第二件事,就是关于贾家的事。”
来了。
何为民眼皮都没掀一下,心里却跟明镜似的。
“大家伙儿也都知道,贾东旭走了快一年了,就剩下秦淮茹一个女人家,上面有老,下面有小,拉扯着三个孩子,日子过得有多难,大家有目共睹。”严仁和的腔调瞬间沉重下来,透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假慈悲。
“咱们是一个院里住着的一家人,一家有难,八方支援!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娘儿几个受冻挨饿,对不对?”
“对!一大爷说得太对了!”傻柱第一个蹦了起来,嗓门跟打雷似的,“贾家嫂子太难了!必须帮!我带头,我每个月工资,拿出两块钱给贾家嫂子!”
人群里的秦淮茹适时地低下头,肩膀一耸一耸,发出压抑的抽泣声。
“柱子是个好样的。”严仁和赞许地点点头,又把皮球踢给了另一边的刘福,“老三,你的意思呢?”
刘福推了推眼镜,慢条斯理地开了腔:“帮,是肯定要帮的,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嘛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现在谁家日子都不富裕,这帮忙啊,也得讲究个量力而行。总不能为了帮衬别人,把自己家日子过垮了,是不是这个理?”
他这话一出口,底下不少人都暗自点头。
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。
傻柱当场就炸了,瞪着刘福:“三大爷,你这叫什么话?什么叫把自己家日子过垮了?帮邻居一把,还能把天捅破了?”
“我这是就事论事。”刘福一点不怵他,“咱们院里搞帮扶,不能搞一刀切,更不能搞道德绑架。我看啊,还是全凭自愿的好。”
二大爷李中南眼看要掐起来,赶紧出来和稀泥:“哎哎,老三跟柱子说的都有理嘛。咱们帮扶贾家,重在心意,不强求,不强求。有钱的出钱,有力的出力,都是为咱们这个院的团结做贡献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