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起了自己。
自从上次帮着奶奶抢肉,被妈当着全院人的面训斥了一顿后,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。
妈对他冷淡了许多,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有求必应。
奶奶呢?更是一毛不拔!
他找她要钱买文具,她就哭穷,说自己快饿死了。
他想吃个肉包子,她就骂他是不懂事的小兔崽子,不知道心疼她这个老婆子。
可现在呢?
她有钱!她有这么多钱!
她宁可把钱藏起来,自己偷偷乐,也不肯给他花一分!
凭什么!
凭什么小当和槐花能跟着妈学认字,用新本子,他却连买支铅笔都要看人脸色?
凭什么奶奶有钱做新衣服,他却只能穿着带补丁的旧裤子?
一股强烈的怨恨和不甘,像毒蛇一样,瞬间吞噬了棒梗的心。
他看着屋里那个肥硕的身影,看着她把钱小心翼翼地重新装回饼干盒,塞回床底。
一个念头,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,在他的脑子里,猛地炸开。
你不让我好过,我也不让你好过!
你不仁,就别怪我不义!
棒梗悄无声息地,退后了几步,然后猛地转过身,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,朝着院子外面冲了出去。
他要去告发她!
他要去一个能彻底治住她的人那里,告发她!
轧钢厂,办公楼。
何为民的办公室里,刘秘书正在汇报工作。
“何顾问,涡轮增压器的第一批样机数据已经出来了,比预期的还要好。李厂长他们都说,您这步棋,走得太高了!”
何为民点点头,脸上没什么波澜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,被“砰”的一声,猛地推开了。
一个半大的孩子,喘着粗气,满脸通红地冲了进来。
正是棒梗。
“你这孩子,怎么回事!这里是你能闯的吗?”刘秘书吓了一跳,连忙上前阻拦。
“让他说。”何为民抬起手,示意刘秘书退下。
他的目光落在棒梗身上,平静无波。
棒梗被何为民看着,心里有点发怵,但一想到奶奶那张自私的脸,胆气又壮了起来。
他往前冲了两步,仰着头,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气,大声地,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,全都吼了出来!
“何顾问!我要举报!我举报我奶奶,贾张氏!”
“她贪污!她把我们院里每个月的公共卫生奖金,全都自己吞了!一分钱都没发给大家!”
“她藏了十五块钱!就藏在她床底下那个破饼干盒子里!她还想攒着钱给自己做新衣服!”
棒梗的声音,因为激动而尖利,在安静的办公室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他像倒豆子一样,把贾张氏的所作所为,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。
刘秘书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。
贾张氏?又是这个老太太?她怎么就这么能作妖?
何为民静静地听着,脸上的表情,一点点地冷了下来。
他知道贾张氏贪婪,却没想到她敢贪到这个地步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占小便宜了,这是侵占公共财物,是明目张胆地破坏他好不容易在厂区家属院建立起来的新风气!
这种歪风邪气,绝不能容忍!
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何为民开口了,声音不响,却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“是真的!千真万确!”棒梗急得快要跳起来,“你要是不信,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我家搜!钱肯定还在!”
何为民看着他,沉默了几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