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茹目不斜视,一步一步,走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院子。
她来到了那栋独立的小楼前。
阳光下,那栋楼的玻璃,干净得刺眼。
她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奇异金属味道的空气,涌入她的鼻腔。
这里,一尘不染。
地面光洁如镜,墙壁雪白。
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技术员们,步履匆匆,目不斜视,每个人的脸上,都带着一种紧张而又专注的神情。
这里,和那个充满了肮脏、算计、鸡毛蒜皮的四合院,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一个年轻的技术员,领着她,来到了一个角落。
“你的工作,就是负责这片区域的清洁。”他的语气,公事公办,不带任何感情,“所有用过的烧杯、试管,都要用蒸馏水清洗三遍以上,然后放进那个消毒柜里。地面每天要用消毒水拖两次。记住,不该看的,别看。不该问的,别问。不该碰的,绝对不要碰。”
“明白了吗?清洁员同志。”
秦淮茹点了点头。
她换上了一身同样雪白的工作服,拿起拖把,开始麻木地,擦洗着光洁如镜的地面。
恍惚间,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何雨柱。
他也穿着一身笔挺的白大褂,戴着护目镜,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实验台前,对着两个技术员,大声地指挥着什么。
他的脸上,是她从未见过的,那种自信的,掌控一切的光彩。
他不再是那个围着灶台转的厨子。
他是一个,真正的,搞科研的,技术人员。
何雨柱也看到了她。
他的目光,在她的身上,停留了不到半秒钟。
眼神里,没有惊讶,没有怜悯,甚至没有恨。
只有一种,看到了地上的一件工具般的,纯粹的漠然。
他转过头,继续对着手里的图纸,高声喊道:“不对!冷却液的流速慢了零点二!重来!”
秦淮茹低下头,更用力地,擦洗着地上的,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污点。
她和他,终究,还是活在了两个世界里。
只是这一次,他们的位置,彻底颠倒了过来。
阎埠贵的报告,完成了。
他用了一整夜的时间,耗费了半辈子的心血,字斟句酌,反复修改。
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思想汇报了。
这是一篇,集溜须拍马、揣摩上意、逻辑陷阱于一体的,登峰造极的“阳谋”范文。
报告的标题,就充满了水平——《论“价值惩戒”在思想改造工作中的辩证统一与实践应用——以秦淮茹同志为例》。
报告中,阎埠贵用尽了华丽的辞藻和严密的逻辑,将何顾问对秦淮茹的“处理”,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理论高度。
他将这种处理方式,命名为“价值惩戒”。
即:对于那些试图通过自我贬低、自我放弃来对抗集体的落后分子,最好的惩罚,不是剥夺他的价值,而是强行“赋予”他更高的价值。
“……通过提升其岗位,增加其薪酬,将其从原本熟悉的、可以自暴自弃的环境中剥离出来,置于一个全新的、高标准的、被所有人审视的环境中。这使得该同志的‘躺平’行为,失去了原有的对抗意义,变成了一种对新岗位、新价值的背叛和亵渎。从而,在精神层面,对其进行最彻底的,最深刻的改造与惩戒……”
“……此举,不仅精准地打击了落后分子的嚣张气焰,更是对全院群众的一次深刻教育。它雄辩地证明了,在何顾问构建的先进体系之内,不存在所谓的‘无价值’的避风港。任何形式的消极怠工,最终都将被我们伟大的、无所不包的价值体系所收编、所定义、所改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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