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朱高煦连头都未曾回一下,只是扬声对周围的人吩咐道:“抓起来,仔细查查她总共贪污了多少钱财,不用顾及她的身份,一切都按照律法来处理就好。”语气斩钉截铁,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。
听到朱高煦对属下的吩咐,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蓝潇潇心上,她终于彻底确定,自己方才并非听错。一瞬间,心中的侥幸与镇定轰然崩塌,乱成了一团麻。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形象,连滚带爬地快速匍匐着上前几步,死死抱住朱高煦的大腿,声音里带着哭腔,急切地呼喊:
“夫君,不要啊!你不能如此狠心!谁都会犯错的,求求你,就给我一个机会吧!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,再也不敢了,真的再也不敢了!”她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,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。
被蓝潇潇死死抓住腿,朱高煦前行的脚步不得不暂且停下。身后,她的哭喊声丝毫没有停歇,反而带着愈发浓重的悲戚:
“夫君,您真的不能这样对我啊!为了您,我当初连家都舍弃了,我对您的心意是真的,我是爱你的啊!”
她一边哭喊,一边用力摇晃着朱高煦的腿,声音里满是哀求:“您要打我也好,要骂我也罢,我都认了!但求求您,千万不要杀我啊!我……我罪不至死啊!”
蓝潇潇这是明摆着打起了感情牌。她向来是个极识时务的人,既能端得起架子,也能放得下身段。此刻她心里清楚得很,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——只要活着,就还有翻盘的机会。不过是暂时低头服软罢了,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?等将来有了时机,她定然会把今日所受的一切,加倍讨回来。
朱高煦等蓝潇潇哭诉求情的话语落定,脸上没有丝毫动容,只冷冷地抬脚,毫不留情地将紧紧缠着自己的她一脚踢开。蓝潇潇猝不及防,踉跄着摔倒在地,他却连一眼都未曾再看,径直转身,头也不回地离去,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。
蓝潇潇趴在地上,双目失神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,只是呆呆地望着朱高煦消失的方向,半天没有动弹。
片刻后,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,“我要死了!我要死了!”这几个字像是魔咒一般,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,占据了所有思绪,再容不下其他半分念头。
“夫君!”
蓝潇潇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大喊,先前那点刻意装出的柔弱与哀求荡然无存,只剩下濒临绝境的疯狂,她拼尽全力嘶吼着:“不要啊!不要啊!我不想死!饶我一命,夫君您饶我一命啊!”声音嘶哑破碎,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。
可朱高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拐角,没有留下丝毫回应。直到几个膀大腰圆的手下上前,一左一右将失魂落魄的蓝潇潇牢牢控制住,她那混杂着哭嚎与哀求的声音,依旧在空旷的院子里断断续续地回荡着,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又无力地消散开去。
院门之外,朱高煦脚步未停,嘴角却微微一斜,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。这场与蓝潇潇的周旋已见分晓,自然不必再耗费多余的精力。
他头也不回,对着身后紧随的手下沉声吩咐:“下去传令,让待命的军队即刻行动。另外,把所有与蓝潇潇有过接触的人一一排查清楚,整理出名单。咱们走之前,得给父王送上一份‘大礼’。”
交代完事情,朱高煦转身便回了城主府。
刚踏入内室,便见陆青叶已在那里等候,神色平静地望着他,开口问道:“处理完了?”
朱高煦走上前,从身后轻轻环住陆青叶的腰肢,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,亲昵地蹭了蹭,声音带着几分温和:“这段时间,让你受委屈了吧?”
陆青叶向来直率,有什么便说什么,此刻也不客套,轻轻点了点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:“那个人确实碍眼得很,我一看见她就觉得不舒服。如今她不在了,总算能清净些了。”
对于朱高煦的事,陆青叶大多知晓,因此两人对话中虽未提及蓝潇潇的名字,却都清楚彼此说的是什么,默契尽在不言中。
“直接杀了,还是准备如何处理?”
陆青叶转过身,与朱高煦面对面相拥着,微微仰头看向他,轻声问道。
朱高煦看着近在咫尺的陆青叶,闻着她身上清雅的气息,心中泛起一阵暖意。他抬手拂过她的发丝,语气沉稳地说道:“先留着。等过两天把那些大家族势力全部拿下,再一同处理,也好借此震慑一下新城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。”
他的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显然对接下来的布局早已胸有成竹。
朱高煦心里明镜似的,新城的安稳并非铁板一块。不说燕地那边那些各怀心思的官员,就连新城本地的原住民里,也藏着不少不怀好意之辈。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,怎可能指望新城上下人人都心怀赤诚?就拿许家来说,便是活生生的例子——他们对新城哪有什么真正的归属感,所作所为不过是围着自身利益打转罢了。
除此之外,新城的官场里,也已悄然滋生出贪污腐败的苗头。一些官员仗着眼下的安稳,悄悄动了歪心思,只是先前碍于朱高煦平日里的威严震慑,才没敢闹得太过分,局面尚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。也正因如此,朱高煦才一直按兵不动,没有急于出手整治,只在暗中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在心里,等待合适的时机一并清算。
此次处置蓝潇潇,无疑是给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敲响了一记警钟,足以让他们收敛几分躁动的心思。毕竟,连自己身边亲近的人,他都能在原则面前毫不犹豫地痛下决断,没有丝毫徇私之情,其余人若是心存侥幸想要触碰底线、犯下过错,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,是否真有蓝潇潇那般特殊的身份与分量,是否能承担起比这更严重的后果。
这一招,也算是朱高煦给手下众人的一次警醒与机会。他并非嗜杀之人,只是规矩不可破,底线不容越。若是这些人能从蓝潇潇的下场中吸取教训,从此安分守己、恪守本分,那自然相安无事;可若依旧执迷不悟,仗着几分资历或功劳便肆意妄为,那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,届时便怪不得他铁腕出手,来一场彻底的内部大清洗,以儆效尤,肃清风气。
当然,眼下还不是着手处理这些事的时候,一切都得等顺利抵达扶桑之后再做打算。当前首要的是稳住局面,按部就班地推进行程,没必要过早地因这些潜在的隐患而心急火燎,打乱了全盘的部署。
又商议了一会儿正事,待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,朱高煦便不再多言,径直走上前,将陆青叶打横抱起。陆青叶身形轻盈,被抱起时顺势环住他的脖颈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,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。
两人目光交汇,无需更多言语,彼此的心意已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悄然传递。随后,朱高煦抱着她,缓步走进了房间,将外界的纷扰暂且隔绝在门外。
第二天一早,北平城周边便涌现出大批新城的士兵,队列严整,旌旗猎猎,连北平城的正门前,都有石当亲自率领的一队人马驻守,气氛肃然。
再次站在北平城门外,石当心中百感交集,不禁生出一阵感慨。距离他上次率军强闯这座城门,其实并未过去太久,世事变迁却如此之快,如今他竟是奉了公子之命,领兵来到这里,心境已然截然不同。
此刻,北平城门紧紧关闭,高耸的城墙上早已站满了燕军的士兵,甲胄鲜明,戒备森严。而朱棣,正立于城墙的最中心位置,目光沉静地望向城外,周身透着一股沉稳威严的气势。
昨日,朱棣便已收到消息,称新城那边有大动作,所有驻扎的士兵都已开拔出城,动向不明。这消息让他心头一紧,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。
到了今早,更确切的消息传来——新城的士兵正朝着北平方向开来。消息一经传入朝堂,立刻引起轩然大波,整个朝堂瞬间乱作一团。朱棣临朝时,阶下的官员们已是吵得不可开交,人人脸上都带着焦灼与不安。
多数官员认定,这定是朱高煦因不满被派往扶桑,心怀怨恨,索性撕破脸皮,要率兵强攻北平、硬抢皇位。他们纷纷上奏,恳请朱棣当机立断,立刻调集周边所有兵马,布防迎战,全力抵抗朱高煦的进攻。
然而,朱棣只是漫不经心地听了几句,便抬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。他心中自有考量:朱高煦说对皇位毫无兴趣,这话是真是假,他一时难以完全判定。但他内心深处有一个笃定的认知——只要自己还在世,朱高煦就绝不会做出起兵造反的事。即便他真有那份心思,也定会等到自己百年之后,才会有所行动。
既然一时想不透其中关窍,朱棣便索性不再纠结。他想,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、自乱阵脚,不如直接问清楚朱高煦此番举动的意图,一切自然会有答案。
之后,朱棣便在城墙上静静等候着新城士兵的到来,目光始终锁定着城外的方向。
当看到下方阵列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时,朱棣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,朝着城下朗声喝道:“朱高煦呢?这个逆子到底想干什么?让他出来见我!”
石当正骑在摩托上,闻言仰头,同样高声回应:“我家公子并未前来,今日之事由我负责处理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燕王请放心,我等此番前来并无其他意图,只是为了抓贼而已。”
毕竟是来办正事,城上城下这么多人看着,石当也无意刻意让朱棣难堪,语气虽直接,却也保持着应有的分寸。
朱棣眉头猛地一蹙,浓眉如墨般拧成一团,眼神中闪过几分不耐与审视,沉声道:“抓什么贼?寻常抓贼,哪里用得着调动这么多兵马?这阵仗,倒像是要动兵戈一般!”
城楼下的石当闻声,缓缓站起身来。他身着利落的劲装,身形挺拔如松,面对城墙上那位九五之尊,既无谄媚之态,也无丝毫怯懦。只见他抬手朝着城墙上方的朱棣深深一拱手,动作规范而恭敬,声音却平稳有力,不卑不亢地解释道:“燕王有所不知,先前我家公子便已放出话来,这新城的一应事务,概不允许外人插手。当时就说过,谁若敢在此地随意伸手,妄图染指分毫,那便休怪我新城不留情面,定会依法依规处置。”
说到这里,石当的语气微微一沉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:“可如今,眼看我新城即将按计划撤离,有些人似乎便觉得我们已是囊中之物,全然没将我新城的警告放在眼里。竟有人暗中买通细作,悄悄混入我新城内部,不仅偷偷运走了我们囤积的不少粮草、铁器等重要资源,更有甚者,连我新城耗费无数心血研制出的技术图纸都敢觊觎带走!这等行径,简直是视我新城如无物,真当我新城上下皆是摆设,无人能应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