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斐然提着食盒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。
“今天的点心送来了。”宋斐然招呼一声,顺手将食盒递给了李武,然后几步上前一边探头一边问:“你写什么呢?”
“关于疏通南北运河的奏折。”
宋斐然挑挑眉毛,“南北运河疏通的事儿不是前几日已经定下来了吗?衙门里都接到工部的公文了,让征召民夫,不日就要动工。”
齐玄知放下毛笔,面色不虞,“现在是春季,在这会儿征兆民夫,工部的官员真是不怕今年粮食欠收!”
“我听说是北边的铁勒部族在开春时袭击了好几座边城,抢粮还抢人,陛下为此生了好大的气,镇北大将军都上了请罪的折子。”
第一代镇北大将军卢通跟宋斐然的爹一样,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心腹之臣,只是卢通的年纪稍大一些,身体情况也比宋斐然他爹差。
七年前卢大将军去世后,他的长子卢青便接任了镇北大将军的封号,统领北境三军。
这几年北境一直不算太安稳,铁勒部族时不时的就会劫掠往来的商旅,但袭击大魏朝边城这还是头一次。
“铁勒部族的单于去年春天没了,几个王子争了大半年的单于之位,冬天那会儿一个叫昆磨的王子击败其他兄弟,成了铁勒部族的新单于。”齐玄知的语气十分低沉。
宋斐然一脸的鄙夷,“那什么昆磨刚刚继位就进犯我大魏边城,想来也不是个有脑子的。”
齐玄知摇了摇头,“那你可就错了,他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从众多王子中脱颖而出,说明这人很不一般,而且这个时候进犯我大魏边城,估计就是为了稳定自己的王位。”
“这怎么稳定?”
“铁勒的老单于子嗣众多,这个昆磨上位后必定要面对其他兄弟的掣肘,再加上去年冬天北境大雪连绵,冻死了不少牛羊,他这个新任单于若不能解决部族的吃喝,恐怕不用其他王子动手单于之位就要易主。”
“难怪……”宋斐然琢磨了一下又说道:“可是陛下不应该看不出这些啊。”
朝廷要疏通南北运河,肯定是陛下打算对铁勒部族用兵,这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,但如今听齐玄知这么一分析,宋斐然忽然觉得这里头好像有什么事不对劲。
齐玄知起身来到了书房的窗边,似乎朝着京城的方向遥遥望了出去,过了好一会儿,才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:“皇爷爷终于还是有了别的想法……”
“啊?陛下还有别的想法?”宋斐然不知道齐玄知这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。
齐玄知没有回答。
他虽然人在淳安县的别院,但是京城里的事情并不是两眼一抹黑的,他父亲留给他的人手他都尽数洒了出去,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到这小小的揖峰水榭,让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能知道朝廷的大事小情。
陛下早就有对北境部族用兵的心思,只是这个事情原本是想让新君来完成的。
新君继位必须要拿出一定的魄力和手段,否则那些大臣绝对能做出上下糊弄的事情来。
只可惜他父亲骤然去世,导致平定北境部族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。
原本,齐玄知跟皇爷爷私下里聊起这些的时候,陛下有透露过想让他来做这件事。
可如今……
“我是说我的那几位叔叔还是相当有手段的。”
陛下要工部在春季还未结束之前,就征召各地民夫疏通南北运河,目的一定是为了筹备针对北境部族的战争。
但齐玄知觉得,对北境部族的战争只是表象,从疏通南北运河开始,其实本质就是一场各个皇子(皇孙)之间的竞争。
竞争的结果自然是谁能登临大位。
但这跟从前陛下在齐玄知面前表现的和说出的话语,却有很大的不同。
所以要么是陛下的想法发生了改变,要么就是……陛下的身体出了问题。
可不论是哪种,对于齐玄知来说都不算什么好消息。
更不用说他从朝廷公文下发速度上,窥探到了皇爷爷想要隐藏的那一抹焦躁情绪。
宋斐然可没有齐玄知想的那么多,不过对于其他几个皇子的厉害程度,他从齐玄知的境遇里就能感受一二。
只是他以为这次疏通南北运河要在春季就急急忙忙的开工,是齐玄知的那几个叔叔撺掇的。
“既然是你几个叔叔的手笔,那你还要在这时候上奏?”
“我不是要上奏推迟疏通运河的时间,我是想领这份差事。”
齐玄知既然判断出,这是一场皇子(皇孙)间的竞争,那他自然不能置身其外,他知道除非是皇爷爷想绝了自己即位的可能,否则这一次应该不会驳回自己的请求。
宋斐然扁了扁嘴,起身来到齐玄知身旁,“要是你想领这个差事,先不说你几个叔叔会不会让你如愿,就算你成了,你那几个叔叔也肯定会出手搞破坏的。”
“我还怕他们不搞破坏呢!”
只有几个叔叔出手,他才有可能逮住叔叔们的马脚,而那些“马脚”就会成为削弱叔叔们实力的“刀剑”。
没办法,他是小辈在几个叔叔面前天然就矮一头,也不能尽情说长辈们的不是,想要削弱叔叔们实力的,只有通过皇爷爷手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