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事实证明这些企业同样存在各种国企的通病,办好也是同样困难的。”
“我不否认这些困难,但事在人为,我们总不能因为牛不拉犁耕地,就把牛、犁和地一搭里都卖了吧?而是要寻找牛不拉犁耕地的原因,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。”张林森顿了顿接着说:“现在的焦点与难点在大型国有企业,你们的研究也集中在这个范畴,我想你们要是将视线能转移到一些县级企业和县域经济上来,这对研究市场经济下的国企改革是大有益处的。”
这是实践与理论的互相沟通,这也是企业与学术的经典互动。
这次学术报告会后,一些博士、硕士们真的将目光投向了县级企业和县域经济,开始拓展他们的研究视野。
中国人民大学工商学院院长、著名学者徐二明特地约见了张林森。作为理论权威和改革实践家,他们谈得十分投机。张林森的直性子与风趣幽默的谈吐,也深深地吸引住了徐二明,从此,他们成了学术内外的好朋友。
财经学院硕士蒋攀攀说:“我这几年在国企改革的专题研究中一直没找到突破口,纠缠在江浙乡镇企业的专题上,张林森的报告,让我豁然开朗。”
他把毕业论文也改为相关的主题,在论文中他称张林森为“另一种力量”,他也将继续努力寻找这“另一种力量”。
贺圈公社的农林牧场原是一个“知青点”,亏损3万元后,公社开始甩包袱。
“事在人为。”这是张林森的一句口头禅。
“事在人为。”这也是张林森成功的秘诀。
“知青”返城以后,贺圈公社的农林牧场因缺乏管理,日渐入不敷出,到1983年亏损下3万元。对此,公社领导心里很窝火,公社财政本来就捉襟见肘,哪有闲钱填补这个黑窟窿:“承包出去,省得烦恼!”
可给谁承包呢?一个烂摊子又不是金钵子!
“张林森当了13年生产大队领导,管这没问题,就怕他不干。”有人忙忙推荐。
“行。不干不由他。”公社领导正愁找不到一个能人。
当时,张林森前脚刚迈进了公家门——他13年大队领导干出了些政绩,贺圈公社将他聘为社办的多种经营管理员。
“我大概就是刨土疙瘩的命。”张林森二话没说,背起铺盖卷住进了场部,当起了贺圈公社农林牧场场长。公社给他订下的承包期限是5年,承包费是3.5万元,剩余的算他的奖金,不足的要他拿家里的钱补贴。还签下了一纸合同,作为日后兑现的依据。
张林森一上任,先盘点他的农林牧场的家底儿:树木8054棵,奶牛10头,猪3头,羊11只,水地40亩。但“树木不成材,奶牛不产奶,猪羊绕跤跤,水地长苦菜。”——当地群众编的顺口溜是他们农林牧场的真实写照。
他问众人:“你们说的‘绕跤跤’是什么意思?”
“‘绕跤跤’?‘绕跤跤’就是说你们公家连猪和羊都训练好了,走路都会扭秧歌哩!”一个快嘴婆姨的话引起一阵哄笑。
“我还要训练的唱歌呢!”张林森无奈地自我解嘲。
“‘知青’娃一走,农林牧场成没人管的后娘,你来受什么洋罪?”“快嘴”又说。
“我就是来养后娘的。”张林森笑着说:“你们看着,农林牧场立马就变样了!你们都会争着抢着来跟我打交道!”
……场里的工人,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。工资拿不上,他们就克扣饲料,以此养家糊口。形成牛、猪、羊吃不上便不生产,不生产他们便发不出工资的恶性循环。
张林森对他们说:“只要大家好好干,我保证不欠你们一分钱的工资。种地还赔钱,这真是天大的笑话——要是这样农民不都饿死了!”
种地,张林森自然可称是“老娘婆”了。春耕、夏耘、秋收、冬藏,他行行是一把里手。在他看来这办农林牧场也就是种地,没什么两样。
贺圈公社农林牧场还真是张林森的一碟小菜。他打井发展水地,水地种植玉米,青储玉米秆作为饲料,以此发展畜牧。畜牧上了台阶,反过来带动农业、林业的发展。农林牧场出现了农、林、牧良性循环、整体发展的好局面。
张林森的事迹上了《人民日报》,被誉为是陕北农业综合发展的典型,庄园经济的示范。
周围群众真的争着抢着跟他打交道:前庄商量合伙创办苗圃,后村积极争取引进种羊;这家有小孩子要他给倒牛奶,那家要他给捉一个猪娃。事无巨细,都要找他给解决。
5年后,张林森给乡上交回:树木37800棵,奶牛36头,猪25头,羊200只,水地120亩。奶牛每天产奶500斤,猪每年下猪娃200多头,羊每年生羊羔60多只。
农林牧场一下成了贺圈乡的摇钱树,5年经济净增120万元。
按照承包合同,这些自然归张林森自己所有,但他不要——5年里他实际上缴承包费50多万元了!
张林森小的时候。一样受过贫寒的煎熬,但面对贫苦,他坚定地说:“不!我不认命。”毅然投身于改变贫困面貌的斗争行列。
张林森1952年12月生于贺圈乡的武兴庄村。
武兴庄,这是他的祖父逃荒要饭落脚的地方。穷了多少辈子,谁也说不清楚。直至他小的时候,一样受贫寒的煎熬。但能经受艰苦是所有白于山孩子天生具有的美德。“小娃不吃十年闲饭”——夸的就是这些山里娃娃!
生活在贫苦中的张林森,却知道贫穷没根。父亲是农业合作社主任,也经常教育他说:“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”受父亲的熏陶,他将一切时间都用在了勤奋学习上。未来虽说遥远而又遥远,但他相信自己的努力不是草叶上的露珠——太阳一晒就无影无踪了。庄里的一位老人爱他懂事,说:“娃娃,你生在咱这山上就得认命,要是生在城里你就能做官,谁让咱穷来着!”
“不!我不认命。”张林森说得很自信。
老人看着张林森吃了一惊,以后逢人拉起话便说,穷不过三辈,张家那小子长大准是个好料。
谁知穷日子也过不安稳!
张林森刚上定边中学,“文革”开始了。学校停课,学生回家参加农业劳动锻炼。“广阔农村,大有作为。”他不明白农村有什么大作为呢?一个同学说,管它青红皂白,人家说有作为就有作为,反正咱还年轻,等过几年再说。
一等便是十年。他的大学梦就在这一年一年的等待中悄悄地过去了……他却痴痴地还在做着——直至现在,张林森从来没有一天放松过学习,即便是他从人民大学工商管理函授学院毕业,撰写的论文《珍惜资产是企业的生命线》等在《人民日报》及《经济日报》上发表,并被人民大学聘为客座教授,每天最少坚持学习一小时,是他雷打不动的作业。
回到村里,张林森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,与生产队几十号人,随着铁犁铧敲击的当当声早出晚归,脸朝黄土背朝天,东山的日头背西山。犁耕耙耱,提耧下籽,样样难不住他。做了两年多社员,他勤学好问的求知精神,以及不怕苦累的农民本色,被大队支部书记看上,让他当了大队革委会副主任及公社革委会委员。
两年后,支部书记让贤,张林森挑起了大队一把手的重担。老支书嘱咐他说:大队支书官不大,但事情又多又杂,还有近千张嘴的吃饭问题,稍有疏忽,小则搞得人人抱怨,大则饿死人你对得起谁?上面的事要虚做,比方说“运动”;下面的事要实做,比方说“救灾”。
这一虚一实,让张林森沉思了好长时间才明白过来。但一切只能放在心里,能跟谁探讨呢?谁也不敢与他探讨!在他看来,在那些年月,他在大队支书的位子上干了十一年,没让一个乡亲饿得倒下,就是最大的欣慰和满意了。